-第六章 有時很想說鏡子的對面那個不是自己-
鈴鈴鈴!
提起聽筒,用著有氣沒力的聲音催趕對面的人快點把話說完。雖然自己也知道很沒禮貌,但現在身心實在不是有這種餘力的情況。
「在提督通霄加班的時候打來不好意思,但這邊有事要提督決定。」
「快說。」聽筒對面的是今天值班監察室的榛名。
「在警戒範圍外有要求入港的友軍軍艦。」
「識別信號和軍部密碼?」
「都沒問題,只是時間點上有點可疑。」的確,最近也沒聽見有大型戰事,會有軍艦在外海被打擊至要來到這裡緊急維修的可能性也很低。不過也不是沒有可能性,最近上任的提督行事都不太小心,說不定是好勝心重,想也不想進攻她們的補給站。
「交給你判斷。」榛名傳來精神的回應就掛斷。年輕真好呢。
把精神拉回眼前的工作上,拿在手上的報告書雖只是紙,但總覺得它比表面上更有重量,或許真的要去睡一覺。
「向俄羅斯大量購入鐵礦、東北部煉鋼廠異常的工作量,還有以矢矧為首的新世代艦娘培育,盡是耐人尋味項目呢。到底總部的人在想什麼?」畢竟離開了現在總部的掌權派,靠著功積和才幹勉強在偏遠的地方任職。靠著現在的身份地位要在總部的收集情報本來是不可能的,要不是舊識的Bismarck分享間諜情報,相信還在苦惱怎樣得知總部的事。
「說起來,Bismarck小姐為什麼會幫忙?」加賀用淡定的飲著早茶,但是語氣之中和字面上完全是兩回事。
你什麼時候連國外的艦娘都搭上?在耳邊實際聽到的應該是這句才對。
雖然平日的加賀看似沉靜,但不代表她情感薄弱。當初矢矧調任過來時也呷過醋,結果陪了她好幾天才有好面色看。再加上因為Bismarck發過來的情報,為了整理和分析我倆連續幾天沒有睡。記得最後一次睡得飽應該是聖誕節那天和大鳳飲醉之後,想起來之後加賀看到了還沒有什麼反應,現在是加上那次一起朝我發洩。
「只是以前在國外留學時的室友。別這樣看著我,國外的宿舍傳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,結果上而言還不是利多於幣,公事上。」如果用眼神就可以把人殺死的話,加賀的眼神現在就能把我由頭到腳,從外到內殺死十次以上。怎說也好,應該沒有一個伴侶喜歡看到另一半和別的異性要好,就算是公事上。
「那,報告上,提督你看到什麼了嗎?」加賀回復平日的表情,冷冷的拋出問題。軍部活躍在哪個時代都不能說得上好事,而且關係到艦娘的話,很難擺脫非人道實驗的陰影,尤其是加賀她們第二世代的艦娘的開發過程根本不可能公開。
「推測的話,想必和建造新型艦娘有關。但是主體的船靈...艦娘已經從打撈到的殘骸中抽得七七八八才對,剩下來...不,過度的猜測也沒意義。」放下報告書,雖然當中的內容十分珍貴,但對於實務之上,卻還欠缺決定性的情報,別說要行動,連要向哪個方向準備都沒有頭緒。
加賀走到我背後,雙手放在肩上按摩。這是加賀慰勞我的方式,加賀溫暖的雙手在深冬之中別具存在感。長期練習弓道的指頭長滿繭,別於一般女性的柔軟,從前就使加賀有自卑感。只有這種時候能讓我感到舒適,多少讓她有點安慰。
我坦率地發出不像樣的呻吟聲,加賀也露出少見的笑容,這便時是我最幸福的時光。
笑聲之中,眼角再次映入報告書的影子。
超大和型戰列艦建造計劃。
希望Bismarck的猜測落空。
以冬日的清晨來說,今早可是晴朗得異常。對於矢矧每日的功課來說,是絕佳的天氣。雖然艦娘的身體已經經由藥物及機械調整到就算不再訓練,也可以發揮出常人難以想像的力量,但精神方面卻是另一回事。有的艦娘會勤於演習訓練,有的會投入於弓道。而矢矧的則是長跑,對於她來說,每早的長跑是一天的開始。最近矢矧多了一位伙伴。
「大鳳前輩早安。」矢矧的態度對大鳳而言是相當不習慣,大鳳平日始終是家中的幼女,被人以前輩稱呼還是相當不習慣。
二人互相點頭打過招呼後,便向著附近的山頂跑過去。
總是走在後頭的大鳳,今天還是把在意的問題說出來。
「矢矧呢,剛來的時候好像胡鬧過呢。」
「說起來很不好意思,破壞了提督的戰術,還要提督來救自己。」
「夜戰的事我們空母都不清楚呢,但聽其他艦娘說好像很危險。」
「的確是危險,不過刺激感都是日戰比不上的呢。雖然前線士兵這樣說很奇怪,但享受夜戰到上癮的心情我也理解。」
人總會誤會自己的心理,就連危機和愛情的心跳都能混成一談,把危機當成刺激來享受實在不算什麼大事。不過當中要是有做得太過份的艦娘,提督就不得不馬上糾正。
「不過矢矧不像那種會因為感情失去判斷力的人呢,事前提督應該已經說明過戰術呢。」
「的確是說明過,但那時的我就是不希望要小孩子擔任最危險的任務,多少想為她們分擔。」
矢矧到現在亦認為,雖然當日的行動是錯誤的,但是想保護別人的想法心態是正確。
「矢矧不相信自己的提督嗎?」大鳳的話讓對話產生了空白。矢矧想起當時提督責備自己的話,雖然現在已經沒再在意,但矢矧還是認為自己的行動沒有像提督或是大鳳所說的,不相信同伴。
「難道拯救同伴有什麼錯嗎,雖然沒考慮到戰術層面是我的錯,現在我不也跟五十鈴前輩在學習了嗎。」矢矧的語氣沈重,更想表示自己行動的恰當性。一時間影響呼吸使步伐不穩,結果和走在後頭的大鳳平排,矢矧到現在才看見大鳳的表情。大鳳並沒有被矢矧刺激到,反而帶著溫柔的眼光看著矢矧。
「保護同件不是自己的事,而是大家的事。單方面的保護和不信任是相同,矢矧當時一定沒有相信夕立和時雨的實力吧。要是相信她們,絕對不會懷疑提督的決定。」所羅門的惡夢和西川艦隊的遺孤,矢矧當然知道。但的確,當時的矢矧只有站在長輩的立場上對待她們,從沒有在對等的地位考慮過,一味自顧自的認為她們是應該被保護的對象。
「而且矢矧以身犯險,有想像過在後面看著大家的提督嗎?」
「提督?」矢矧一時不明白為什麼大鳳要提起提督,反覆著大鳳的提問。
「唉...矢矧好像還不知道為什麼提督總是要走上前線呢。」
「的確在其他鎮守府是沒發生過的事,但作為士兵又有什麼稀奇?」雖然地位身份都要比矢矧高,畢竟也是軍隊成員之一,想上戰場保家衛國是正常不過的事。
「本來,在提督的立場根本沒有上前線的理由,只要在鎮守府乖乖坐著指揮我們就足夠了。但提督走上來,不就是因為想和大家一起承擔嗎?一直站在被保護的一方,當然會不安。」這樣一說,矢矧才發現自己從沒想像過在自己身後的人。新的思想走進矢矧的腦海,與舊有思想的衝擊令矢矧苦著面孔。
「矢矧,先試著尋找自己的價值。最起碼,要是知道自己哪裡可貴的話就不會做出令大寲擔心的事來。」矢矧咀嚼著大鳳的話。自己的價值,的確是自己所沒有想過的。
「矢矧小心!」大鳳提醒只顧想事情的矢矧,矢矧才發現前方就有狗在路中躺著。矢矧輕輕一跳跨過,卻引來大鳳奇怪的眼光。
「矢矧,如果想找自己的價值的話大概身上就有一個。」大鳳移開視線,想著到底提督是不是巨乳控才讓自己一點機會都沒有的事。
「我到底有什麼價值可言,又沒有阿賀野姐那樣可愛,又沒有能代那麼溫柔,個子又長得高,頭髮又完全沒打理過。」自己沒有什麼可取的地方,所以才會專注在軍武之上。但真正上到戰場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想像中的有用,反而被感情左右。就算大鳳這樣說,也不見得會在這樣空虛的自己當中找到什麼。矢矧不是第一次面對自己,只是自覺沒有出路,一直以訓練來避開問題。
「至少那份努力,是矢矧你自己也不能否定的。」提督出現在矢矧面前,以矢矧多次見過,但不曾對自己展露的溫柔眼神,看著自己,肯定自己。
「就算是一事無成也好,就算是滿目瘡痍也好,矢矧那份為他人努力的姿態,是最有魅力的。」突然被提督真誠地讚美,矢矧的內心加速沸騰,心跳從沒如此的快,面頰的熱度連自己都覺得難受。看著提督的眼睛,從來都不覺得是這樣的漂亮,還有那鼻子、那嘴唇。不知不覺間提督已經相當靠近矢矧,矢矧回過神來雖然被嚇一跳,但是如果放過這次機會,大概再不能這樣親近提督。
矢矧決定放下所有在腦海中的思緒,慢慢閉上眼睛,等著提督。隨著提督的鼻息愈來愈接近,矢矧耳邊響起的心跳聲也愈大...
咚!
厚實的書脊重重的敲在矢矧的頭頂,而犯人是正在幫矢矧補習的五十鈴。
「一對一的上課睡著,矢矧你也太厲害吧。」五十鈴臭著臉看著矢矧,矢矧也自知這樣很失禮。
「這邊一百條戰術分析的試題,今天之內完成,不然沒飯吃。」五十鈴把疊得高高的試題放到矢矧面前,矢矧馬上為自己的不集中而後悔。
「這樣也太多了吧。」矢矧發出毫無意義反抗,理所當然地被無視。
一時間不可能寫得完,矢矧想著和一旁邊監視著矢矧進度邊處理文件的五十鈴搭話。
「今天不見加賀前輩呢?平日就算去弓道場也會留低幾句說話,但是今天都不見人呢。」的確,以矢矧所認識的加賀來說,從來不會冒冒失失的拋下工作。
「最近加班太多,今天早上告一段落時和提督回籠睡了。」雖然知道提督已經和加賀結婚,但是矢矧心底就不是安靜不下來。
矢矧馬上拍打面頰。『我在想什麼!提督和加賀前輩發生什麼都和我沒關係!現在應該要先好好學習!』
經過短暫的沉默,矢矧在猶豫著要不要把疑問提出。但既然一個人煩惱都找不出答案,那依靠別人的智慧也不見得是壞事。
「我想問五十鈴前輩一件事。」
「要是和學習無關的話說先寫完試題再說。」五十鈴雖然對政事和實戰以外很不上心,但是只要是有關的事就會表現得相當精明。
「五十鈴前輩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態上戰場呀?五十鈴前輩應該也有重要的人才對,一去不回的話怎算?」
「矢矧呢,你是笨蛋嗎?誰要一去不回?」五十鈴放下手上的工作,直直的瞪著矢矧。
「我們上戰鬥不是為了去死,是為了在後方的人能平安,而且我們也要活著回去,那這場戰爭才有意義。」
矢矧想著,阿賀野姐、能代姐,還有在上軍校的的酒匂,要是自己戰死的話,想必她們都會痛心。
「但戰場上變幻莫測,很難保證沒有萬一。」
「這種事不是靠理性說做不做得到,而是要靠氣勢告訴自己,一定要做得到才對。客觀事實是怎樣都好,一點關係都沒有,要是我們不想著活著回去的話,那根本就沒必要上戰場。」
矢矧還是很難向自己保證每一次一定能平安回來,反之覺得要是沒有信心做到而定下承諾是很不負責任的做法。
就是這樣,矢矧端正的面孔還沒有得到解放,還是反芻著五十鈴的話語。外頭傳來曉、響她們四人在外頭玩樂的聲音,散發出完全不像是身處最前線的士兵的歡樂氣氛。
五十鈴托著圓滾滾的面皰,看著矢矧苦思著,也不自覺的嘆口氣。
「矢矧,事情沒有你想像中的複雜。」矢矧看向五十鈴,表示不解。
「只要想回來就可以,不用承諾。只要想活著回來,那才不會做錯決定。要是只想怎樣才能打嬴,一定會跑出放棄自己的想法,要是到了那一步一切都完了。對於我們來說呢,不是為著大義而戰,而是為了我們自己。我們自己不想看見重要的人失去生命,想再多和重要的人相處,才是我們戰鬥的真正理由。」雖然和學校所學到的完全不一樣,但是這次矢矧確實的理解過五十鈴的意思。自己想再見到兩位姐姐,想妹妹不用走進危險的戰場,這一些感受從迷霧中變得清晰。
或者自己真的是沒有價值也說不定,但是和姐妹的牽絆是所珍惜的,這或者也是大鳳想告訴矢矧的話。
矢矧的表情終於放鬆下來,五十鈴也知道矢矧想通了而微笑著。
緊急的警報聲響徹整個鎮守府,才剛從籠中爬起來的提督,還有剛從弓道場回來加賀,雙雙走入監察室。在監察室內,五十鈴、陸奧,以及今天值班的榛名也在。
「情況怎樣了?」提督要首先想了解現況。
「矢矧、衣笠、長門等戰鬥成員已經在艦上準備;曉、響、雷、電也登上艦內戒備。」陸奧身上還帶著傷,不宜上戰場,所以在後方擔任情報管理。
「第一、第三、第五炮台全滅,第二、第四炮台健在,但是支持不了很久。」榛名很快的回報,但是消息之壞也令提督苦著面臉。
「五十鈴,捕捉到艦影了嗎?」
「再等一下!」五十鈴雖然很心急,但是手上的工作一點都沒有馬虎,這也是提督一直信賴她的理由。
「加賀秘書官,把現狀整理出來。」在公事上,提督把稱呼換過來,希望保持緊張感。
「係!」加賀手上拿著一大堆的文件,快速閱覽過後作出重新整理,精簡內容向提督報告。
「1713,在領海上空發現不明飛行物體;1720,正式發現為深海棲艦的爆擊艦載機群,並開始對基地進行空襲;1723,彈藥庫爆炸;1724,油庫發生大火,在確保未被燃燒的油後放棄油庫...」簡單而言,現在基地受到偷襲而處於混亂當中。幸運的是港口受損輕微,以矢矧為由的護衛艦已經以對空配置展開防衛戰。
「已經捕捉到艦影!空母三,雷巡五,驅逐十二,是大型艦隊!等等!還有一艘艦隻的信號有點奇怪,這邊用視像準備!」五十鈴很快就回報出對方的艦隻數目,然而這個壓倒性的數量為什麼一直都沒有發現?
視像開通了,把一艘艦隻映入。
「「「......」」」五十鈴、加賀、提督都倒抽一口氣。
雖然艦上被搭載過多不合原本設計的武裝,使艦身扭曲得相當嚴重。但是作為一直以來的伙伴,他們三人不可能會認錯。
「飛...龍...」加賀掩著面,不想相信眼前的事實。
站在艦頭的的確是飛龍本人,但那蒼白的皮膚,還有那鮮血的雙眼,是提督最不願意看見的。
-待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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